木兰花向后退出了几步,身子跳了起来,一伸手,已经拉住了铁枝,向外看去,她不禁呆了,她在一时之间,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! 窗外是一片海! 黄色-=文学 永久地址 huangsewenxue.com 最新地址--免地址发布:huangsewenxue.net 自动回复-地址邮箱:bijiyinxiang@gmail.com “穆小姐,你看到了什么?”高翔在问。 木兰花一松手,身子落了下来。 “我们在海当中。” “在海当中?”高翔不信,“那我们难道是在一艘船上面?” “我看是的。”木兰花沉思看,海达街是在海边的,海达仓库的后面,可能紧靠看海边,在海边,尤其是仓库的后面停看一艘船,当然是不会引人注意的,仓库中的甬道,可以和船上的暗道相衔接,那就使人在不知不觉中,上了一艘船! 这时候,他们也想到了那间暗室,在作极其轻微的摇动。 那种轻微的摇动,若不是他们已经知道身在一艘船上的话,是绝不会觉察出来的。 “金星”的声音,又传了过来,“你们明白了么?你们是绝逃不出去的,晚安。” 木兰花坐了下来,双手抱膝,半晌不语。 “穆小姐,”高翔隔了好一会才说话:“我不相信你会甘心给他们关在这里。” “不甘心也没有法子啊,我早不该和黑龙党作对的,唉,如今只有接受现实的。”木兰花沮丧地说。 高翔的眼睛,在黑暗中睁得老大,他简直难以相信这样的话,是从木兰花的口中说出来的。 “高先生,我觉得很冷,你的外套……借给我披一披好吗?” 高翔身上的绷带被除去之后,本来是没有外套的,但当醒过来的时候,他身上却穿着一件外套,那件外套十分大,可能就“金星”的。 高翔将外套脱了下来,木兰花躺在暗室的一角,高翔将外套盖在她的身上。 当高翔离开时,在木兰花的身边,站了片刻。 “高先生,接受命运的安排,不要强来,你是斗不过黑龙党的。” 高翔想要愤然反驳,但是他终于一声不出,静静地离了开去,在暗室的另一角坐了下来。 木兰花当真是接受“命运的安排”了么? 她根木是一个绝不信任命运的人。 她相信,一个人的命运的主宰,就是那个人自己,人人都可以创造自己的命运! 当她知道自己是在一艘船上之后,她立即肯定,自己是在一艘中国式的木船上。因为一艘大船是不可能停在海达仓库后门的。 当然,那艘木船的内部经过截然不同的改装,但是从外表看来,那一定和普通的木船无异,唯其如此,才不会引人注意。 当木兰花肯定那是一艘木船之际,她已经有了主意,她故意说愿意接受命运的安排,实则上,她躺着,用高翔的外套盖住了身子,但是她却已经取出了藏在鞋底中的一柄小刀,开始在墙角挖着。 果然,那看来像是砖墙的墙壁,实际上是木质的。 木兰花的动作十分小心,盖在她身上的那件上装,一动也不动,就像她只是静静地躺着一样,经过了一个小时,木兰花已经挖通了一个手掌大小的洞。她将头缩到了外套中,去看自己挖掘的成绩。 她看到有一点亮光,从她挖出的洞中传了过来,用心去看,缑室并没有人,光线是从再隔壁的一间房间中透过来的。 而她可以看到的那间,像是一间储物室。 在那间房间中,堆着许多杂物,其中有一柄鹤嘴锄,恰好在木兰花手可以伸得到的地方。 木兰花用手摸着墙壁,约为两寸厚的木板,如她和高翔两人合力,又有鹤嘴锄作工贝的话,那么便可以在几十秒钟的时间内,将板壁弄穿,逃出这间密室。 虽然逃出了这间密室之后,仍然身在船上,但是总比较如今,一行一动,一言一语,都给人监视着好得多了,因为这艘木船上,不见得到处都有电视传真器和传音设备的。 她将头从外套下伸了出来。 “高先生,”她以微微发抖的声调说:“你……请你过来。” 高翔因为木兰花的气馁而在生气,听到了木兰花的叫唤,他只是冷冷地应到:“作什么?” “我……还是冷,你……过来靠着我。” 高翔呆了一呆,他知道木兰花虽然美丽,但是在私生活上,却是严肃得像老学究一样的人,何以她今日一反常态? 高翔是个聪明人,他略为想了一想,就完全明白了,他明白木兰花这样做,全然是为了使监视他们的人,松懈下来。 高翔明白了这一点,但是他仍然想不出木兰花这样做有什么作用来。 “你心中害怕,自然就觉得发冷了。”他一面说,一面向木兰花走来。 “你摸摸我的手,多冷。”木兰花的声音仍在微微发抖,她以假作真,竟真到这一地步,那确是使高翔十分佩服。 他伸手入外套,木兰花立即捉住了他的手,以手指在他的手背上敲着。 木兰花在高翔手背上敲出的,是世界上最通行的摩士电码。由于外套盖着,监视他们的人,是看不出他们在通讯的。 木兰花迅速地敲出:“我已挖了一个洞,缑室手可及处有一柄鹤嘴锄,我们可以在半分钟内,弄穿这只板壁,脱出这间暗室。” 高翔也在木兰花的手背上敲出:以后又怎么办呢? 木兰花回答他:见机行事。我将鹤嘴锄拉了过来,你用力挑动。 高翔点点头。 木兰花侧转身,慢慢地伸过手去,抓到了鹤嘴锄的柄,将柄从她挖出的圆洞之中,拉了进来,交到了高翔的手中。 高翔双手紧紧地握住了锄柄,等候着木兰花的命令。 木兰花的手也握在锄柄上,虽然她的气力,可能不及高翔的十分之一,但是加上一分气力,也是好的。(如果在打斗的时候,高翔可能还不是木兰花的敌手,因为那是讲究技巧,而不是讲究气力的,木兰花在柔道上,空手道以及各种以巧力取胜的技击功夫上,有着极其高深的造谓,但如果硬比气力,她当然不及高翔) 她低声道:“你靠着我,我便不觉得这么的冷了。” 她这一句话才讲完,陡地喝道:“拉!” 高翔蓄劲已久的力道,陡地发出,两个人用力向后一拉,“哗啦”一声响,板壁上已破了一个大洞,他们两人,全是身手矫捷之人,板壁上一出现了大洞,他们立即窜了过去。 也就在他们刚窜出板壁之际,一阵惊心动魄的子弹呼啸声,在暗室之中,响了起来。 木兰花和高翔两人知道,“金星”并不是在说大话,暗室之中,的确有着受无线电控制的机枪装置!他们的动作,如果慢上一秒钟的话,那么他们的身体就可能成为一具血淋淋的蜂巢了。 第六章 他们到了储物室的门后,停了一停。 储物室的门,本来就是开着的,恰好可以供他们将身子藏起来。 他们才一隐身后,便听到外面人声喧哗,“土星”里宾度阴森的声音,最为突出,也来得最快,他一步跨进了储物室! 他才跨了进来,高翔的手已从门后疾挥而起,向他的后颈劈了下去。 高翔这一劈,是“空手道”中十分厉害,致命的招数,他又用足了力道,手掌劈在里宾度的脸上,发出了令人听了,毛骨炼然的骨裂之声,里宾度的身子,向后倒了出去,他面上已是血肉模糊地一片。 他人虽然倒在地上,而且面部也受了重伤,但是却还迅速地拔出了佩枪来。 可是,他面上的鲜血,遮掩了他的视线,当他拔出佩枪之后,他只是乱射,而木兰花则早已将那扇门的门栓拔去,将整扇门都推得倒了下来,压在里宾度的身上,两人就踏着门板,向外闯了出去。 他们一闯出了储物室的门,就不禁愕然。 那是一条极长的走廊。 这种走廊,是只有类似大厦的建筑物中才有的,有什么船上,会有那么长的一条走廊呢? 他们不是在船上么?为什么忽然之间,又变得不在船上了呢? 两人的心中全都充满了疑惑,但是他们却没有时间去想这一个问题。 他们一出储物室,走廊之中,又有子弹呼啸看飞了过来,将他们逼回了储物室中。 他们掀起了门板,里宾度躺在地上,一动也不动,不知他是生是死。高翔一伸手,将里宾度 手中的枪取了过来,两人一齐躲到了一只大圆桶的后面,褪出子弹夹一看,弹夹中只有两颗子弹“穆小姐,逼是我们唯一的武器了。”高翔苦笑着说。 “只要利用得好,两颗子弹,也可以起很大的作用。”木兰花镇定地回答。 在他们躲到了储物室的木桶后面之后,.走廊中的人声和枪声,都静了下来,静得出奇,静得使人的心中,不由自主地发慌。 接着,便听到了“金星”的声音。 “你们不会有希望的,高先生,穆小姐。”他的声音仍然是十分懒洋洋,但是却可以听出,语音之中,充满了怒气。“你们的四周,全是我们的人,你们怎么能够冲得出去?” “金星”略停了一停,又说道:“我可以给你们五分钟的时间,来考虑投降,如果过了五分钟,那我就命令进攻了!” “金星”的声音,仍是从刚才禁闭他们的密室中传过来。 木兰花紧蹙着秀眉,一言不发。 “我们怎么办?”高翔难以决定,他不得不请教这位足智多谋,至今还未曾有过失败的记录的女黑侠。 木兰花仍是不出声。 “穆小姐,我们只有五分钟的时间啊!”高翔不禁着急起来。 “不错,我如今正想这五分钟快些过去。”木兰花缓缓地说。 “过去了之后,怎么办?” “等着。” “等他们来进攻么?” “不,等事实来证明我的推断是不是正确。” “你的推断是什么?” “黑龙党徒根本不敢向我们进攻。” “穆小姐,”高翔几乎想大声叫了出来:“你和‘金星’是老朋友么?还是有上帝在保护?” “不是有上帝在保护着我,而是这些!”她指了指身前后的那些圆木桶。 “那些是什么?” “照我的猜想,木桶中所盛的,一定是烈性炸药。” “烈性炸药!”高翔几乎跳了起来。 “镇定些——”木兰花将手按在他的肩上,令得他又蹲了下来。“是烈性炸药,他们不敢向我们开枪,就是为了这个缘故。” “为什么,他们怕我们尸首不全么?” “当然不是,”木兰花笑了笑,“他们是怕这里所有的炸药,如果一旦爆发,那么他作苦心经营的一个巢穴,便要毁去了。” “他们是投鼠忌器?” “我们是鼠么?”木兰花笑看问。 “懊,”高翔叫着:“小姐,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,我希望你不要再讲究修辞学了!” 木兰花停了停口,不再说话。 过了片刻,她才轻轻地问道:“照我看来,五分钟已过去了吧。” “是的,他们果然没有进攻。” “我们要进攻了。” “就凭这两颗子弹?” “当然不,用这些炸药!”木兰花站起身子来,抱起了一个木桶,向外滚了出去,她人也立即闪到了门口,伸手向高翔招了一招。 两人一起在门口,看那只木桶,滚到了走廊的尽头,在木桶滚过去的时候,走廊两旁的房间中,有人发出了怪叫声,木桶滚在走廊的尽头,停住了不动。 木兰花刚才在滚出木桶的时候,她等于是将生命在从事一伤赌博。 因为她不知道木桶中究竟是怎样性质的炸药,也不知道在经过滚动,撞击之后,是不是会爆炸。 如果那桶炸药在滚动之中,爆炸了起来,那么,一定会影响储物室中其它几桶炸药,她和高翔两人,便绝不会有生存的机会了。 但如今,那桶炸药并没有爆炸。 在这伤以生命作赌注的赌博之中,她赢了——至少,她已经占上风了。 她从高翔的手中。接过那柄取自里宾度手中的手枪来。 木兰花将手枪在手中抛了一抛,又立即将之接在手中,大声说道:“金星,你看到目前的情形了么?” 她渐渐地举起枪,瞄准了那桶炸药。 “里宾度留下了两颗子弹给我们。这两颗子弹,足够使这桶炸药爆炸了。”木兰花的声音十分冷峻。“你大概不想有这种情形出现吧?” “金量”的声音,通过扩音机传了过来,他显然有点惊惶:“如果你开枪的话,那你也性命难保了。” “这是赌博,金星先生!”木兰花的声音十分冷:“我相信你的办公室一定有一条逃走的捷径,我劝你快逃出去。但是我却没有法子代你设想,你怎样才能逃避党内对你的惩罚!” “住口!”“金星”陡地怪叫,显然“党内的惩罚”这件事,是他们黑龙党人所最害怕的事情。 “我门现在退却。如果你手下的人,一有异动。那我就一定开枪,和你们同归于尽。”木兰花一面说着,一面站了起来。高翔也远忙跟着站起。 两人面对着那桶炸药。向走廊的另一端退了出去。那条走廊约有三十呎长。他们退到了尽头,那桶炸药仍在手枪射程之内。 走廊两旁的房间,房门都关着,一点声音也没有,像是根本没有人一样。 在走廊的尽头处。有着一扇铁门,看来像是通向外面的,木兰花向高翔使了一个眼色。高翔俯身下去,铁门是锁着的,然而开锁是高翔的看家本领之一,不到半分钟,铁门已被打开了。 果然,铁门外是一条小巷。小巷只不过五六呎宽狭,一边是一堵十二呎左右高下的围墙。 “高先生,你先跳过围墙去!”木兰花沉着声说。 高翔踏出了铁门,抬头向上望去。 从屋子的每一个窗户中,都有枪管伸出。向小巷瞄准着,高翔连忙缩了回来。 “有人监视着我们,是不是?”木兰花问。 高翔点了点头。 “你放心好了。只要我的手枪指着那桶炸药,他们便不敢为难你,你可以安然的离开这里。” “我知道我可以安然离开此地,”高翔大声地叫着:“但是你呢,穆小姐?”木兰花的面色十分苍白。显见得她也是在强作镇定。她说道:“我自然有办法的。如今我们不能两个人一齐退却,那就只好一个一个的来。” “好。将枪给我,你先退出去。”高翔说。 “高先生。”木兰花的声音变得冷而硬,“你如果不肯先退出的话,整个大局都会被你破坏。你负得起这个责任么?” “胡说。”高翔涨红了脸,“为什么你要我做儒夫。” “谁说你是儒夫?”木兰花的声音软了些:“我要你先攀过墙去。伏下,但将你攀墙用的皮带留在墙头。我自有主意。” 木兰花的这几句话,讲得十分低。 高翔犹豫了一下,道:“穆小姐,你准备怎样退却。我必需知道你是安全的,我才肯走。” “傻瓜,你难道想我讲出来,让“金星”听到么?”木兰花低声责斥。 高翔叹了一口气。又跨出了铁门外。 在各个窗口上。传来了一连串“卡勒”,“卡勒”的枪弹上膛的声音。 但是却并没有人发射。 高翔退到了墙边。约略数了一数,对准了他的枪口。竟有十枝以上,他向木兰花望去。只见木兰花连望也不向他望一眼。 高翔“刷”地抽出了那条有笾子的皮带。向上挥去,笾住了墙头。迅速地向上爬去。翻过了墙。将皮带留在墙上。 一翻过了墙。乃是一片堆满了废铜烂铁的空地。空地在海边,在很远的地方,有两个小孩子在玩,他们看到高翔翻墙而出。以奇怪的眼光望着他。 高翔伏在墙脚下。等候木兰花出来。 他只等了一分钟左右,但是那一分钟,对高翔来说,却长得像一个世纪! 然后,出乎意料之外的,是一下惊天动地的爆炸声!那一下爆炸声,将伏在地上的高翔。震得直跳起来。他才一跃起,那堵围墙便倒了下来。 高翔举起手臂,遮住了头,向内冲了进去。 他冲进了一步。抬头向前看去。 可是他却什么也看不见。尘、沙、织、雾,将他的视线完全遮去。 他想开口叫。浓织向他迎面袭了过来,弄得他剧烈地呛咳起来。 那时候,高翔的心中,焦急到了极点。 但是他还可以知道一点,那便是,不论是什么地方的炸药爆炸,储物室中那么多桶的炸药,一定会受剽影响而爆炸的。那也就是说,他如果再留在附近,那将是危险之极的事情。可是,木兰花呢,木兰花在什么地方呢? 他连忙向后退了开去。 他才出了三四步,“砰”,“砰”两下枪声,传了过来,两颗子弹,在他身旁呼啸着掠了过去,他甚至可以感到其中一颗的灼热。 他连忙在地上打着滚,滚到了一堆废铜烂铁之后。接看,便是三下更响的爆炸声,整幢建筑物,都被罩在烟中了。 高翔从废物堆后站了起来,向后退出了三五十码。 火车口警车的声音,已经自远而近,传了过来。依高翔的职责而论,他应该立即前去,和率队前来的警方人员联络的。 但是他却只是呆呆地站看,他的心目中,难过得像是有一种无形的力量在抽他,扭他的心一样。 他的眼眶,在不知不觉之中,变得十分润湿。 这个如今已彻底被毁的地方,无异是黑龙党在远东的一个重要据点,如今这个据点已毁了,不少黑龙党徒将葬身其中,可能包括第七号人物土星里宾度在内。 但是,木兰花呢? 高翔想要撕心裂肺地大叫,但是他的喉咙中,却像是有一大团东西哽着一样,令得他鼻子发酸,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。 这代价太大了,这代价太大了! 高翔紧紧地握看双手,直到指节骨发白,他恨自己为什么先离开了木兰花,而让木兰花一个人留在虎穴之中! 但是,后悔又有什么用呢,一切的后悔都已迟了。 在高翔伤心的时候,在他的身后,已聚集了不少看热问的人。 他听得有人在说,说这个爆炸起火的地方,是海达仓库的副仓,是早已丢废,准备重建的了,不知为什么会爆炸起来的。 高翔心不在焉地听看,他的心中也在奇怪:为什么会突然起爆炸的? 爆炸是在他翻过墙后,不到一分钟之内所发生的,难道是木兰花自知难以逃得出,所以便存了同归于尽的心,放枪射击那桶炸药。 可是木兰花并不是蠢人,更不是行事不考虑的人,她应该知道,和她同归于尽的,至多只是“土星”里宾度,和一些小人物而已。一直未曾露面的“金星”难道会逃不出生天么?那么,她的“同归于尽”。究竟又有什么价值呢? 高翔的心中乱到了极点,他呆呆地等看,希望奇迹会突然出现。木兰花会从浓织中笑嘻嘻地奔了过来。 然而却没有人从浓烟中走出来的——除了消防员。 高翔看到一个又一个的空担架抬进去。上面放了人。又被抬出来。 他脚步沉重,向前走去,警察拦住了他,他取出特别证件来,一直来至了指挥车的旁边。 指挥这次意外事件的是高翔的下属。警方特别工作室的三个副主任之一陆尚。 陆尚是一个资格十分老的警务人员,他一见高翔,连忙行礼,问:“高主任,可有什么特别指示?” 高翔痛苦地摇了摇头。 “据消防局方面说,一小时之内,火势可以扑灭,军火专家说,那是整桶的黑火药爆炸的结果。这里本是废仓,却有那么多人,我猜一定是黑社会在利用这地方作聚会之用。”陆尚向高翔报告着。 高翔仍是痛苦地点着头:“到如今为止,已发现了多少人?” “十七具。” “全死了?” “是的,相信是没有救了。” “其中有没有一个穿黑衣服的年轻女子?”高翔在讲出这句话的时候,转过了头去。他不愿被他的属下看到他在流泪,而他这时。却已在流泪了。 “主任。”陆尚为难地说:“在已发现的尸体中,没有一具是可以辨认什么了,爆炸的力量太大,当时建筑物中一定全是烈火” “住口!”高翔突然大叫。 陆尚惊愕地住口不言,他不知道自己在什么地方说错话了。 “没有什么。陆尚,你继续工作吧。”高翔拍了拍陆尚的肩头。转身走了开去。 在高翔转身走开之际。陆尚更加惊愕了,因为他已清楚地看到高翔满面皆是泪痕! 高翔是一个什么样的硬汉,还在高翔和警方站在对立地位的时候,陆尚便已经知道的了。他绝末想到高翔竟然会哭的! 他站着发呆,一时之间,竟忘了指挥工作。 高翔慢慢地向前走着,在人丛中穿了出去。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是怎样回到他的办公室的。 等他推开办公室的门时。值夜秘书立即道:“高主任,局长正在找你。” 高翔转身,向局长室走去。 他推开了局长室的门,方局长正在来回镀步。一见到高翔,张开了双臂。叫道:“你回来,真了不起!我接到了陆尚的报告,便——” 他停了一停,望看高翔。奇道:“咦,你怎么啦。这样沮丧作什么?” “被炸毁的是黑龙党在远东的据点,”高翔有气无力地报告:“我是木兰花救出来的。而木兰花她……她自己……” “她怎样了?”方局长面上失色。 高翔摇了摇头,讲不下去。 “你怎可肯定?”方局长立即追问。 高翔定了定神,开始将经过的情形。向方局长作详细的报告。 方局长静静地听着。等到高翔讲完,他面上的神情和高翔一样沮丧!他拿起了电话筒,拨了木兰花家中的电话号码。 第七章 对面的电话足足响了三分钟,才有人接听。 “喂,半夜三更。什么事?”那是穆秀珍的声音。 “穆小姐。”方局长沉重地道:“请你不要出去。我们来拜访你。” “我的堂姐不在,她出去了没有回来。” “我们是来拜访你!” “好。我等你们。”穆秀珍放下电话,披上了一件晨褛,理了理头发。 她在对着镜子整理头发,却没有发现,在窗外,有一条黑影。正循着水管。迅速地向上爬来。已爬到了窗旁。探头向内望来。 穆秀珍以一条丝带束住了头发。轻松地哼着流行曲,向门外走去。 当她走出房间,将门掩上的时候,那条窗外的人影已经弄破了一块玻璃,打开了窗子,跳了进来。那人的身上穿着一件蓝色紧身衣,头上套着一只蓝布套子。只有两只眼睛露在外面。 他是一个瘦长子,行动敏捷而无声。他跃下房中,便向房门走去。当他拉开房门的时候,穆秀珍刚来到楼梯口。 穆秀珍离开房间的时候忘记了关灯,这是她一向的习惯,那人一开房门,房间的灯光便射了出来。已准备下楼的穆秀珍陡地一呆。转过身来。 可是当她转过身来时,却已经迟了。 在她的前面,那个蓝衣人的手中,已持了一柄装有灭声器的手枪,正对准着她。 “回来,”那蓝衣人发出命令。穆秀珍在一时之间,一句话也讲不出来。 “回来,回房间来!”那人再次命令。 “立刻有人来找我了。我不能在卧室中见客的,你是谁?” “我也是你的客人,只不过是不请自来的,我要在这儿,等另一位穆小姐回来。将来访你的人是什么人,你照实告诉我。” “那不关你的事——”穆秀珍看到那蓝衣人扣在枪机上的手指,略紧了紧,便连忙放口:“是警方的方局长和高主任。” 那蓝衣人绝没有丝毫震动,只是冷冷地说道:“久仰得很了。好。你可以到下面客厅去,我在你的后面,你如果有异动,我就开枪。你知道,在他们两人错愕间,我要结果他们,也是十分容易的事情。” “你……你是谁?”穆秀珍想先弄清对方的身份。 那人发出了一阵怪笑。代替了他的回答。 “下去!”他又再次命令。 穆秀珍走下楼梯。坐在沙发上,那蓝衣人以枪指着穆秀珍,倒退着走过将门栓拉开,又回到了穆秀珍的身后口在沙发背后躲了起来。 “有人来了,你就叫他们自己撇斗进来。” 穆秀珍无可奈何地点着头。她心中在想。如果是兰花姐,遇到了这样的情形。将会怎样呢? 她想来想去。只得出一个结论:也是坐着不动听候那人的指挥。 她心中十分焦急,时间也像是过得十分慢。终于。有汽车声传了过来。在她们的屋子面前停下,接着,便是电铃声传了进来。 “请进来,铁门没有锁。屋子门也没有锁。”穆秀珍大声地叫着。 高翔和方局长两人,推门走了进来。 穆秀珍仍是坐着不动。双手放在沙发的扶手上。但是她却拼命向方局长和高翔两人,做着各种各样,怪状百出的鬼脸! 可是,方局长和高翔两人的心情。全都十分沉重,他们两人一进屋,便坐了下来,竟未曾注意穆秀珍在向他们做鬼脸。 穆秀珍眨眼眨得眼都痛了起来,她在歪嘴的时侯,几乎真的错开了下颚,但是方局长和高翔两人,仍是低着头。 “好吧。”穆秀珍赌气说:“你们来找我什么事?” 方局长望看高翔,高翔望着方局长。 “喂,究竟是什么事啊!”穆秀珍又大声问。 “秀珍小姐,”方局长清了清喉咙,首先开口:“我们来向你报告一个不幸的消息。” “哼,我已经够不幸了。”穆秀珍道。她立即觉出背后的枪管顶了一顶,忙道:“没有什么,刚才我说的话,算我没有说,你们要讲什么?” “木兰花小姐已经死了。”方局长沉痛地宣布着。 “让她去好了——”穆秀珍心不在焉地顺口答,可是她立即霍地站了起来,道:“什么,兰花姐……已经死了,你们……你们……” 她话还未曾讲完,那蓝衣人也从沙发背后站了起来。 他手中长长的枪管,摆了一个弧形,道:“好了。各位举起手来。” 高翔向前踏出了一步,但方局长将他拉回来。 两人都无可奈何地举起手来。 穆秀珍乍闻噩耗,哀痛欲绝,哪里还顾得举手,她只是呆呆地站着。 那蓝衣人冷冷地笑着,说道:“我到这里来,是来证实木兰花究竟是不是已经死了的。如今,连你们两位都认为她死了,那很好,那是她干涉我们事情的结果,我相信你们两位一定比她聪明了?” “哼哼,”高翔发出了愤怒的冷笑:“你别打肿脸充胖子了。你们黑龙党毁了一个据点,又死了多少党徒?如果我的死,可以换得你们这么多党徒性命的话,我也愿意一死。” 那蓝衣人冷冷地听着,等高翔讲完,才道:“你的话,是不是说,本市警方,已经决定与我们为敌了呢?” “当然是,”高翔大声说:“你这蠢材,到如今才明白么?” 蓝衣人架架怪笑起来,手中的枪渐渐高举:“是你先向我挑战的,高先生,如今,我先取你的性命,留下方局长,作为我的人质!” 他扣在枪机上的手指,渐渐地紧了起来,手枪的撞针,慢慢地离开。 高翔的额上出汗,方局面的额上也出汗,穆秀珍也在惊惶失措中惊醒过来。 就在这时,方局长和高翔两人,停在外面的车子,喇叭陡地大声响了起来。 那时正是凌晨时分,木兰花的住宅,又是在近郊的,在夜阑俱寂的境地中,突然之间,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喇叭声,那蓝衣人呆了一呆。 穆秀珍站在蓝衣人的侧面,她是三个人中,唯一没有举起手来的人,因为她刚才心中哀痛莫名,根本没有听到那蓝衣人的命令。 这时候,她一见那蓝衣人一呆,双手猛地一推,将一张黑色的沙发,向蓝衣人推了过去。那沙发是不锈钢脚的,有着轮珠,经穆秀珍用力一推,向前迅速地滑了过去,撞在那蓝衣人的身上。 而高翔也早已向前扑了过去。 “拍”,“拍”两下枪响,不会比拍手掌更大声些,客厅中的灯被流弹打碎,眼前一黑,高翔一拳挥出。 他手上的戒指,自对方的下颊,直到对方的脸颊上,在那蓝衣人的慢叫声中。还有裂帛之声,那当然是他有椅角的宝石戒指,已划穿了蓝衣人的头罩。 蓝衣人的身手也不弱,他中了一拳,立时抬起腿来,膝盖顶在高翔的肚子上,高翔向后猛地退了出去,方局长拔枪在手。 “砰砰砰!”他连放三枪。 玻璃碎落,窗子被打开,那蓝衣人跌出了窗子外。 方局长连忙赶到窗前。 “小心!”高翔大声叫着。 方局长陡地站住,又是“拍”地一声,子弹呼啸看在他面前尺许处掠过。 方局长出了一身冷汗。 他又向窗外放了几枪,才走近窗口。在黑暗之中。他看到有一辆汽车。正向市中心的方向,疾驶而出,当然是那蓝衣人已经走了。 穆秀珍开着了另一盏灯,经历了刚才的险事,她面色十分苍白。 “穆小姐,”高翔抚着肚子,坐了下来;“你救了我一命。” “而你,”方局长指了指高翔,“则救了我一命。” “兰花姐,兰花姐呢?”穆秀珍哭问;“为什么没有人救她?” 高翔的面上,现出了惭愧的神色来,他低下了头,一言不发。穆秀珍的话,像是利剑在刺着他的心一样。 “秀珍小姐,”方局长沉痛地叫着。 “我不要听,我不要听!”她捧着头,向楼上奔了上去,冲进了房门,伏在床上,放声大哭了起来。 楼下,方局长和高翔两人,面面相觑,过了片刻,方局长才说道:“我们走吧。她是一定要痛哭一伤的,那是免不了的事情。” 高翔叹了一口气,两人低着头,走出了房子,来到了车旁。 到了车旁,两人一齐抬起头来。在那时候,他们才想起,救了他们的,正是那突如其来的喇叭声。正由于那喇叭声,才使那蓝衣人呆了一呆,给了穆秀珍一个机会。 那么,是什么人在按汽车喇叭呢? 两人向汽车中望了一眼,车中并没有人。 他们回头看去,仍隐约可以听得穆秀珍哀哀的痛哭声传了出来。 他们一齐叹了一口气,上了车子,疾驰而去。 穆秀珍伏在床上,只觉得身子像是在向一个深湖中沉去一样,她紧紧地抱着枕头,泪水像是小河一样地倘了下来。 突然间,她听到了“拍”地一下,房门被关了起来的声音。 穆秀珍呆了一呆。抽噎了一下。 接着,她正听到了一个极其亲切,极其熟悉的声音,道:“秀珍,哭得那么伤心,谁欺侮了你来哩!” 穆秀珍在床上陡地一个翻身。 木兰花站在床前! 穆秀珍要揉揉眼睛,才能肯定那是木兰花。 木兰花是有洁癖的,但这时木兰花的身上却污秽不堪。连脸上也有几道黑炭。 “或许鬼魂和人不同吧。”穆秀珍心中想。 她一点也没有害怕的感觉,只是一面哭,一面道:“兰花姐,你回来了,很好,你虽然死了,但是你可得仍要时时回来看看我哇!” 穆秀珍话一讲完,又放声大哭了起来。 木兰花走到窗口,向外看去,见方局长的车子已驰远了,她才笑了起来,在穆秀珍的鼻尖上指了一指,道:“你以为我是鬼魂么?” “你不是么?”穆秀珍睁大了眼睛。 “怎么你越来越傻了,你看我像是鬼魂么?” 穆秀珍抱着枕头,坐了起来。 她呆呆地望着木兰花:“你不是鬼魂,那就是说你没有死,可是方局长却说你已经死了,他是个不会说谎的人,懊,兰花姐,我给你弄糊涂了。” “等会我向你一说,你就明白了,你快穿衣服,我们还有事。” 穆秀珍破涕为笑,以最快的速度,穿好了衣服,木兰花则抹了抹面,拉了穆秀珍到了她们两人共用的书房之中。 在书桌上,放着一具如同收音机也似的仪器,在仪器的顶部,有着一块四寸见方的萤光板,上面正有一点线光,在闪耀着,移动着。木兰花提起了这具仪器,道:“我们走。” 穆秀珍从抽屉中取出了两柄手枪来。给了木兰花一柄。 “兰花姐,我们带着这具远距离追踪仪,去追踪什么人?” “黑龙党在远东的首脑!”木兰花的回答很简单。 两人下了楼,进了车子,木兰花将那具仪器乎放在膝上,穆秀珍驾车。 “我们要追棕的目标,离我们两哩另八十码,正在向南移动,我们追上去。”木兰花一面看仪器上的指针,一面道。 穆秀珍踏动油门,车子向前飞驰而出。 她们的车子开得极快,一路上,穆秀珍不断地问木兰花。究竟为什么方局长和高翔以为她死了,而她竟活着回来。 但木兰花并不回答。 她只是不断地道:“快,快,我们的目标,还在继续移动。而且速度相当快好他转向东南了。” “喂,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可以不?”秀珍大声问。 “什么问题?”木兰花笑着,抬起头来。 “这具仪器。我知道并不是单独使用的,必需要将一具不断发出无线电波的仪器,装置在被追踪的目标上,你说你是在追踪黑龙党的首脑,那你是怎能在他的车子上装上这具无线电波发射器的?”穆秀珍问。 “那太简单了,刚才。在按喇叭之前,我已经将那具无线电波发射器装好了。”木兰花仍是留心观察看萤光屏上的那小绿点。 “懊,”穆秀珍不免有些垂头丧气:“原来突然按响汽车喇叭的是你。” “姨,是我又有什么不好?” “好是好,只不过本来是我救了高翔的,如今却是你救了他的了。” “傻瓜,谁救了还不是一样,你得小心驾驶,如今我们离目标已只有半哩了,我们的目标已经停了下来。这里是什么区?” “是东城区。”穆秀珍回答。 “我们将速度减低些。”木兰花一面注视着仪器上的萤光屏。一面说。 萤光屏上的那点绿色,越来越大,终于大到如同手掌一样,几乎全部萤光屏都成了绿色,而且,自仪器那边发出了“嘟嘟嘟”的声音来,距离表上.的指针已指在“零”字上。那就是说,要追棕的目标,已经在二十呎之内了。 木兰花关上了那具仪器,又命穆秀珍熄了火,汽车声静了下来。 这里是位于半山的高尚住宅区。 这时是天色微明,城市中最静的时候。 木兰花着到了那辆汽车,那是曾停在她家门前,被她偷偷地装上了无线电波发射器的那辆车子。车子在一幢花园洋房内的车房中。 木兰花并不下车,她坐在车中,手托着额,在仔细地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。 到目前为止,她虽然历尽惊险,但总算占看上风,那全是她的机智来的。 当她在海达仓库的走廊退出,要高翔先走的时候,她已经下定决心,要将黑龙党的这个据点毁去,可以给黑龙党徒一个下马威。 起先,她只是想到自己如何可以安然后退,但是她一转念间,便又想到,她可以假装在爆炸中死亡,使黑龙党徒松懈下来。 她自然知道黑龙党徒是十分精明的,可能根本不会相信她已死亡。而到她家中去调查——木兰花正希望那样,如果是那样的话,那么她就可以先隐伏在屋子外面。然后再在黑龙党徒所用的交通工具上,放上能发射无线电波的示箩器,展开远距离的跟箩。 以后事情的发展,和她预料中的一样,所以使她能够根据无线电波,来到了这幢花园洋房之前,那当然是指挥总部了。 可是,木兰花在海达仓库的副仓中,能够在如此猛烈的爆炸中,安然脱身倒也不是简单的。 在高翔还没有翻过墙去的时候,木兰花便已经看到,靠着墙,有一只五十三加仑汽油桶改成的大水桶,而那条窄巷,则是斜着向下的。 她在高翔一翻过了墙去之际,便立即后退了三步,到了墙边,一伸手,将高翔那条有笾的皮带,取了下来。 那时,她的手枪,仍然指着走廊,另一端的那桶炸药。当她抬头看去时,她也看到那对准了她的枪管,她将皮带的笾子扣在枪机上,身子又向前跟去,回到了走廊中。 这一切,只不过用了她二十秒钟。她将手枪夹在门缝中,手持着皮带,向外退来,一退到了门口,她立即身子反跃而起。 她早已认明了那只铁桶的所在,一跳进了那只铁桶,也就在她一跳之际,皮带一紧,扳动了枪机,子弹射出。 木兰花将手枪夹在门缝上时,是瞄准了那桶炸药的。她之能不能成功,全在她这一拉,子弹是否能射中那桶炸药这一点上。因为炸药一爆炸,大震动一定使得楼上的人来不及放枪,而如果不爆炸的话。上面的十来支枪,一定会在木兰花的身上开几个洞的。 木兰花成功了,她刚跃进了桶中,惊天动地的大爆炸,便已发生。 爆炸的震力使得大铁桶倒下,向下滚去。一路上都有碎砖大石,向大铁桶砸下。但是大铁桶却保护着木兰花,木兰花手中还握着高翔的皮带,等到大铁桶滚到了小巷的一端,木兰花跳出桶来,她已经离开危险区了。 她看到高翔冒着浓烟冲前去。也看着他退后出来。她悄悄地离去,在自己屋旁。藏匿了起来。 她希望黑龙党徒够精明,精明到怀疑她可能没有死而到她家中来找她。 她等了半个小时,便如愿以偿了。一辆蓝色的车子。在她家不远处停下。车中一个瘦长的蓝衣人,跃了下来,向她屋子客一端详,便爬了上去。 在那蓝衣人爬进了她和穆秀珍两人的卧室之后,木兰花便沿着另一条水管,爬进了她们的书房,她在书房中取了那具无线电波发射器,放在那辆蓝色车子的行李箱中。便退到了屋边。 那时,方局长和高翔两人也来了。 她在外面看看。到了紧急关头。她便去按动汽车喇叭,给穆秀珍等三人以反抗那人的会,然后她又回到了楼上,和穆秀珍见面。 木兰花这时,坐在汽车中,她已经可以肯定。这幢花园洋房的地位。一定比海达仓库还来得重要。然而她却没有法子明白那瘦长条子的蓝衣人是什么身份。 从那蓝衣人动作矫捷,出言傲慢这一点来看,他绝不是普通的党徒。 木兰花会见过“金星”。那是一个胖子。土星里资度当然已在爆炸中死亡。那么。是不是说,在本市,黑龙党的党魁中,除了“金星”,“土星”之外。还有一个厉害人物呢?这幢洋房是不是窝藏萨都拉的女儿阿敏娜的地方呢? 她仔细地考虑着。 穆秀珍却不耐烦起来,道:“兰花姐,你在等什么。等天亮么?” “不,”木兰花说:“我在等天亮前的那一刻黑暗。你在车中等我,车门虚掩看,靠墙停着车,不可以惊惶离去。” “我和你一齐丢。”穆秀珍忙道。 “那我们就回去,今天晚上,我换一个人驾驶汽车再来过。”木兰花回答得十分坚决。 穆秀珍嘟起了嘴。一言不发。 木兰花知道她在生气,但是也知道她一定会照自己的吩咐去做的。 她轻轻地打开车门,身子一闪便滚在地上,一直滚到了墙边,才贴着墙站了起来,向前面指了指。 穆秀珍将车子慢慢地开到了木兰花指定的地方。 她们的车窗玻璃是特制的,像有一种太阳眼镜一样,从外面看去是着不到里面情形的。 木兰花沿着墙,迅速地走去。 不一会,她已到了后门的旁边。 后门锁着。木兰花到了门旁,取出了百合钥匙,轻轻地将门推开闪身而入,又慢慢地将门关好。 天色十分黑暗,而木兰花的动作又静得像一只猫一样,运即闪过了天井,到了房子的后门的旁边上。 这时,在房子二楼。一间有大露台的房间中,正灯火通明。 但是由于房间的向外窗户上。都挂着极厚的丝绒窗帘,所以一点光线都不外露。 这间房间,就是当萨都拉在极热的气候下降落之际,“金星”和“土星”用望远镜观察飞机的地方。这时,“金星”仍躺在那张安乐椅上,他的脸上,也依然望着那本裸女杂志,看不到他的脸,只看到他肥胖的身子。在不时转动。 在另一旁,一集书桌之旁,一个人正在伏在案头,在一架无线宙收发报机之前,紧张地工作着。 “金星,”那人同过头来,“太阳说,一切照旧进行。” “关于我呢?”金星的声音有些紧张。 “太阳说。你也消灭了木兰花,只要能够取得萨都拉的保证,一切可以免论。” 在裸女杂志之下,“金星”似乎松了一口气。 他略欠了欠身子。道:“报告‘太阳’。我们一定设法完成任务。并建议给‘土星’的家属以五万英镑的抚恤金。” 那报务员又工作了起来。 当他工作到一半的时候,在他身边,一具钢架上的电视机。突然响起了一阵“鸣呜”声,而有一盏小红灯,正在不停地闪耀。 “讨厌的猫!”那报务员咕噜着,按了电视机上的一个掣。 电视萤光幕上,现出了一个十分模糊的画面,那是由于光线不足的原故。但就算画面模糊,也可以看得出,那是有一个身形十分窈窕的人。正在沿着墙。向上运远地爬来! 报务员吃了一惊。失声道:“金星!”警报电视上出现人影。有人向我们房里攀来。”“金星”坐了起来,但立即又躺了下去。 他面上的邦本杂志还没有落下来。 “通知地下室的工作人员,通上电流。”“金星”下着命令。 报务员拿起了直通电话,他对着电话讲了两句话,立即便有两个人推门进来,站在“金星”的身后。“金星”则仍然懒洋洋地躺着。 而电视上的画面,在这时候,忽然消失,变成一片灰白了。 “金星,来人已将我们的电视摄影机毁去了。”报务员面上的神色十分惊惶。 “金星”向身后两人,挥了挥手,那两人立即推着那张安乐椅,到了墙边的一扇暗门之前,暗门打开,他们三个人一鼓走了进去。 报务员从抽屉中取出了手枪,但是他却立即又将枪放了回去。 因为他想到,当接通了电流之后,这幢房子的所有墙上,全都布满了电流,那是任何人也不能在上面逗留的,他实在可以不必惊惶。 他舒服地坐了下来,却全然未曾注意到,刚才曾在电视的萤光幕上出现过的窈窕的人影,已经悄悄地攀上了露台了。 木兰花能够在毁去了电视摄影机之后,仍继续在已经充满了电流的墙上攀行,说出了没有什么秘诀,因为她身上的那件紧身黑衣是特制的:两层橡皮,夹着一层石绵。不但可以抵御短暂时间烈火的袭击,而且绝对与电流绝缘。 而她的手上,又戴着同样材料制成的手套,所以,当黑龙党徒在惊讶着为什么通电之后,对方并没有自墙上跌下来之际,木兰花已悄然来到了露台之外了。 她一跃上露台的时候,将门推开了一道缝,拉开了一点带子,恰好来得及看到“金星”和他的保护人员,从暗门走了进去。 她隐在露台的阴暗角落上不动。 不一会,就听得直通电话的铃声响了起来。 那报务员拿起了电话听筒,从听筒中传来了一个粗暴的声音:“你为什么虚报有人在攀墙的?” “他妈的,”报务员的火气也不小,“示警电视上出现了人影,难道会是假的?” “那为什么没有人跌下来?” “谁知道,或者是你们未曾接上电流!” 他重重地放下了听筒,他的手还按在听筒上,人就僵住了。 木兰花手中的一柄锋锐的匕首,已抵在他的后颈上,而当他一呆之际,木兰花更伸手勾住了他的颈,将那柄匕首在他的眼前,幌了一幌。 那报务员的面色煞白,被木兰花拖得向后退去,退到了椅旁,木兰花用力一按,将他按在椅上,低声喝问:“阿敏娜被你们囚禁在什么地方的?” “我……不知道。” 木兰花冷笑了一声,锋利的匕首在那报务员的上唇,轻轻地刮了一刮。“刷”地一声,将那报务员的上胡,刮下了一边来。 “你不知道?” “我……确是不知……这是机密,只有‘金星’和‘土星’知道。” 那报务员的身子,在发着抖。 木兰花以那柄匕首沉重的锡柄,在他的头上,重重地击了一下,那报务员头一侧,昏了过去。这时,在外面。第一线曙光,已开始射入屋中了。但是在屋中。当木兰花熄了灯之后,却还是一片沉黑。木兰花将那报务员的外衣,迅速地除了下来,穿在自己的身上。 她来到了暗门之前。 她伸手在墙上摸索着。不一会,便摸到了一个按钮。她用力按下去,暗门无声地打开。 木兰花连忙闪身,背贴看墙,向内看去。 里面是一间布置得较为简单的起居室,有两个人正坐在一张圆桌前玩扑克。 木兰花认得那两个人的。那两个人,就是“金星”的保镖。 他们正在聚精会神地玩着牌,连暗门已无声地打开。也不知道。 木兰花从靴统中取出了一柄管子十分细长的枪来。那并不是手枪。而是一柄玩具水枪,只不过这柄水枪的射程十分远。 当然,装在枪中的不是水,而是十分强烈的麻醉剂。 木兰花慢慢地举起枪来。何两人瞄准,她一方面自己以手帕遮住了鼻子,一方面用力一捏枪柄,一般看来和水没有分别的液汁,向前射了出去。 当那两个大漠,听到了“嗤”地一声,而抬起头来观看时。他们已经被那种强烈麻醉剂喷得满头满脑了。 在他们的脸上,现出了一个十分惶惑的神情来。两人不约而用地伸出手来抹拭,但是。他们的手只伸到一半,头便向下垂去,伏在桌上了。 木兰花闪进了暗门,里面的那间房间并不大,“金星”并不在房间中。 当然。木兰花是知道那一定另有暗门,通向一间更秘密的房间。“金星”大约是在休息,所以两个保镖才在外面守候的。 木兰花以轻巧的脚步,在房间中来回地走了一遍,已经发现壁上的那个木架,可能是暗门,她在木架旁边摸索着,突然,外面电话铃声,又响了起来。 木兰花立即退到了外面,拿起了听筒。 “喃,经过检查,电视摄影机并没有被毁,只不过歪向一边,你看到的所谓人影,一定是一只猫儿。明白了吗?”那面传来粗暴的指责声。 木兰花松了一口气。当她刚才接听电话的时候,她的心情是十分紧张的,这时,她粗着喉咙。没好气地道:“或许是吧!”立即放上听筒。 她向那躺在椅上,昏迷不醒的报务员看上一眼,又在他的脸上,喷了一下麻醉剂,又迅速地回到了那个木架的旁边。 这一次,她才在木架旁站定,便听得那木架发出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声音,向旁移了开去! 木兰花连忙一闪身,贴墙而立。 木架移开了三呎评,一个肥胖。腕肿的身子,便向外踏了出来。 木兰花只看到背影,虽然那胖子的头上,包着一大幅毛巾,看来像是刚洗完了头。但木兰花也可以知道他是“金星”。 她不等“金星”发现里面的情形。便立即踏前了一步,匕首向前伸出。按住了“金星”的后心,冷冷地道:“好了。我们该好好来谈一谈了!” “金星”的身子陡地呆住。 “嘿嘿,”他居然还能发出冷笑。说:“木兰花?” “不错,鬼魂出现了,你还能逃避么?” “我想你不敢开枪,枪声一响,你还走得脱么?”金星的声音,此际不再是懒洋洋的了,木兰花只觉得“金星”的声音,在听来并无懒洋洋的感觉之后,仍然十分耳熟。 可是,在一时之间,木兰花的印象,却又十分模糊,想不起在什么地方,曾经听到过,这样一个听来带着极度自傲的声音。 “你错了,”木兰花回答,“我抵住你的,是一柄锋利的匕首,而不是手枪。但是却一样可以取你的性命,只消我向前轻轻地一送。” “好,算你胜利了,你要什么?”“金星”的声音,听来仍是十分傲慢。 “阿敏娜,我要她。”木兰花沉静地回答。 “木兰花小姐,我在想,你的身手。你在远东方面的名气。都使你足够资格成为我们黑龙党 核心部份的一员。‘土星’死在你的手下,我向“太阳”推荐你代替他的位置,好不?”“金星”好整以暇地说。 “阿敏娜在什么地方,你带我去见她!”木兰花严厉地低喝。 “不,我没有这个打算。”“金星”的声音,竟越来越镇定。 木兰花心知“金星”必有所恃,可是她却不知“金星”恃着什么。她如今还占看上风。“金星”为什么竟能如此镇定呢? 她将手中的匕首,又向前伸出了少许,道:“你想作英雄?” 木兰花的这一句话还未曾讲完,“金星”的身子,反而向后陡地退来。 他的身子突然退了几寸,木兰花手中的那柄匕首,是极其锋锐的利器,立即插进了“金星”的背心,约有五寸。 木兰花的匕首,是抵住“金星”的致命部位的,插进二五寸,那正好刺中心脏,“金星”是会立即丧命的了。木兰花心中不禁愕然,不明白为何“金星”忽然会有这样愚蠢的行动。 她后退上一步,等着“金星”肥胖的身子,倒下地去。 可是,“金星”身子却并不倒,他反而迅速地转过身来,手中多了一柄手枪,枪管像是青蛇一样地指住了木兰花。 在那一瞬间,木兰花实是呆住了。 她实在难以想像,为什么一个人在心脏部位中了匕首之后,竟能不倒下。而且还能泰然自若地转过身来,以枪对着敌人。 “木兰花小姐,请坐。”在木兰花惊愕莫名闻,“金星”已开口说话。 他的语气十分镇定,十分自然,一点也没有受伤之后。痛苦的感觉。 木兰花连忙向他看去。 他才一和“金星”打了一个照面,便不禁呆了一呆,不由自主,坐了下来。 她看了“金星”的真面目。 那是一张有着十分凶残神情的脸,眼中的神色,冷酷之极。以致使他的眼珠,看来像是两块棕色的石头。木兰花在一眼之间,只看出他是一个拉丁人而难以确定他的国籍。 这一切,都是不值得大惊小怪的事,也不足以使木兰花不由自主地坐了下来。因为“金星”当然可以是一个冷酷无情的人,也可以是一个拉丁人。 但是,使得木兰花吃惊的是,“金星”的面肉瘦削,颧骨高耸。那只是一个瘦子所应有的头脸。而绝不会是一个胖子的头脸! 然而,“金星”的身子,却那样肥胖腕肿! 木兰花的错愕惊骇,自然只是极短时间的事情,她立即明白了一切。 同时,她也暗恨自己百密一疏,为什么当以匕首抵住了“金星”的背后,听到“金星”那种傲慢自大的声音之际,不仔细地想一想是在什么地方听到那样的声音的。 如今,她已想起来了。 那是昨晚在她自己家中,她躲在屋外时,隔看窗子,听到过那个声音的。 那就是上她家来确定她是不是真的已死的蓝衣人的声音。 “金星”就是那个蓝衣人! “金星”本来就是个瘦子,而绝不是一个胖子,他那种懒洋洋的声音是装出来的,他的肥胖,是因为他的身上,穿了厚厚的棉皮衣,这也就是为什么匕首刺进了他的背部,他可以毫不受伤的原因,因为厚橡皮衣保护着他。 木曲花仁时,万至想起,当她以匕首指看“金星”时,“金星”以为指着他的,是一柄手枪,那宫然也足额右橡皮或者海绵的原故了。 木兰花明白了一切。 可是却迟了。 如果她早一步明白的话,她可以真的用枪来抵住“金星”,使“金星”不敢反抗。 但如今,她却是坐在沙发上,对着“金星”手中的枪口! “觉得奇怪么?木兰花小姐。”“金星”冷酷地问。 “一点也不,一个瘦子,冒充一个胖子,这有什么稀奇?”木兰花冷冷地回答。 “当一种神秘的事被揭穿了秘密之后,都十分平淡无奇。”“金星”仍以那种傲慢的声音回答着:“如今,你还想见阿敏娜么?” 木兰花忍受着“金星”的椰愉,她吸了一口气,道:“想见的。” “金星”的左手,在他胸前一拉,一条拉炼拉了开来,他身上拥肿的海绵衣服褪了下来,他还穿着那件蓝衣服,深蓝色的衣服,使他的身子看来更瘦而已。 “你将见不到她。”“金星”冷然回答。 “什么?”木兰花怒道:“你们竟杀害了一个无辜的小女孩。” “你放心,”“金星”冷冷地笑了起来:“我们还不致笨得去杀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鹅。” “好,只要阿敏娜还活着,我就一定要将她自你们的魔掌之中救出去!”木兰花斩钉断铁地说。 “我看这个可能性不大。” “可能不大,并不等于没有可能!” “好。我佩服你的勇气。小姐,但是根据我们党中的惯例。你是要被极其残酷地处死。来为“土星”报仇的。除非你肯代替“土星”的位置的。 “如果这样的话,”木兰花镇定地道:“我愿意在你死了之后,代替你的位置。” “金星”面上,那种残酷的笑容,渐渐扩展,使他的脸,看来简直像一头狼。 木兰花叹了一口气,闭上眼睛。 第八章 在屋外,这时天色早已大明了。 穆秀珍在车子中,实在等得不耐烦了,她不住地张望着那幢花园洋房。洋房中静悄悄的,似乎什么事情也未曾发生过。 但是,木兰花却还不出来! 穆秀珍举起腕表看看,已经八点半了。 她再也沉不住气,打开车门,走出了车子,在那花园洋房的门外徘徊。 她从大铁门中望进去,只见几个穿着白衣服的工人,正在打扫大厅。 她忍了好一会,才隔着铁门,向里面招了招手,叫道:“唤!” 一个女工人拾起头来,望肴她。 穆秀珍招手,道:“你过来。” 那女工人走了过来,隔着铁门,来到了穆秀珍的面前。 “什么事?”女工人问。 穆秀珍觉得十分难以发问,她犹豫着,那女工人看了一下,道:“我明白了,你是要进来!”女工人是拿着扫帚出来的,这时,她伸手一拔,竟拓下一截扫帚柄来,而且那不是扫帚柄,而是一支枪。 “进来吧!”女工人沉声喝着。 穆秀珍目瞪口呆! 穆秀珍苦笑着,摇手道:“不,我不想进来了。” 那女工已打开了铁门,喝道:“进来!” 穆秀珍做了一个鬼脸,说道:“进来就进来,只不过你这柄枪,别……别指……着我。” 她一面说,一面怯生生地指着那女人手中的枪,使那女人以为她的心中十分害怕。那女人将枪伸得更前一些,喝道:“别废话快进来。” 穆秀珍一看到那女人将手枪伸了过来,立即扬起手掌来,掌像刀锋,向那女人的手腕,疾切了下去。那女人怪叫了一声,手中的枪,已落了下来,穆秀珍顺手抓住了那女人的手腕。 穆秀珍的柔道功夫,当然比不上木兰花,但是却也极有根底,她一抓住了那女人的手腕,便将那女人向门内直抛了进去。她只听得里面有人在大声呼喝,她连忙退到了墙边,喘了一口气。 这时,她已没有多作考虑的余地了,她略停了一停,立即跳进了车子,向前疾驰而去,等到车子转了几个弯,看到后面没有人追踪,她才将车子的速度减低,但是她的心中,却是焦急非常。 木兰花进了那幢花园洋房,已有那么久了,像是一进去就消失了一样,音讯全无,那只怕凶多吉少,自己一个人又没有力量去救她,那怎么办呢? 她驾着车,在路上兜着圈子,想要回到那幢花园洋房,硬闯进去,看个究竟,但是她终于下定了决心:去向方局长和高翔求助! 她驾着车,直驶向警局之后,她才知道方局长和高翔两人,全在市立第三医院,她连忙又转向医院。 在市立第三医院顶楼的一间病房中,有着三个人,一声不出,面上都十分忧愁,看他们的情形,像是他们正在等待什么。 半躺在床上的。是一个相貌十分威严,肤色黜黑的阿拉伯人,他的伤势已经差不多好了,只有左手还吊着绷带。 在床边不断来回镀步的,则是高翔。方局长坐在床边,仰天望着天花板,像是想在雪白的天花板上,找出一点线索来。 “萨都拉先生,”还是方局长首先打破那难堪的沉寂。“如果令千金有什么不测的话,那么我实是要遗憾终生了。” “哈哈,”萨都拉勉强地笑了一下,笑声中充满了焦急之意,“方先生,我想不会的,因为黑龙党方面,至今还未曾和我直接接触,他们对我,究竟有什么要求,也未曾提出来,我想他们还不会对阿敏娜采取不利行动的,你们放心好了。” “萨都拉先生,那你是不是准备答应黑龙党徒对你提出来的要求呢?”高翔问。“那要看什么要求。”萨都拉的声音,十分庄严,“如果为了救阿敏娜而要我牺牲所有私人利益的话,我都可以做得到的,只怕黑龙党所要求的,是要损及我国家的利益,那我就无法可施的了!” 他讲到后来,容颜不禁黯然。 “他们为何还不来与你接触呢?”方局长问。 “我也不明白,唉,我实是不明白。”萨都拉回答。 正在这时,门外突然响起了剥琢声。 三个人的神情。顿现紧张,方局长大声开:“什么人?” “护士,”门外传来了娇滴滴的声音,“替病人作例行的测度体温。” “其实我已经没有什么了,”萨都拉拍着自己的额角,“进来。” 门柄族动,门被推了开来,一个护士,推着一辆小车子,车上放着各种瓷盘,走了进来,到了萨都拉的床边,将探热针塞进了萨都拉的口中。然后,她退开几步,像是要去拉窗帑。 当高翔发现那护士生得十分美丽,但是却十分面生的时侯,那护士已经退到了屋角,控制着整间房间了,她手中也多了一柄手枪,沉声道:“好,你们两位,举起手来,转过身去。” 也就在这时候,方局长看到,口含探热针的萨都拉,已经闭上了眼睛,侧着头昏睡了过去,探热针也随即从他的口中落了下来。 麻醉药!探热针上是有着烈性麻醉药的! 女护士的手枪指着,方局长虽然有十几个得力探员分布在医院的四处,但是远水却救不了近火,他和高翔两人,只得转过身,举起手来。 他们听得那女护士发出了几下口哨声,接着又冷冷地道:“上次我们请到了冒牌的萨都拉先生,但这一次总不会弄错了。” “你们会全部不得好死!”高翔的心中十分忿恨,可是这时,在手枪的指吓之下,他却又英雄无用武之地,所以他只好狠狠地咀咒起来。 女护士格格地娇笑了起来,就在这时,房门突然拍地一声,被人撞了开来,高翔和方局长两人,立即转过身去看时,只见两个穿看医院杂役制服的人,推进了一架手术床来,到了病床边上,将萨都拉抬了缸来,放在手术床上,盖上了白布,向外推去。 高翔和方局长两人看了,心中不禁暗暗叫苦! 因为警方对医院的监视固然严密,但是也绝不会去揭开白布,看看手术床上的重病人的。 女护士笑声不绝,道:“方局长,当真抱歉得很,我们又在你的监视之下,将人弄走了!” 高翔的身子动了一动,像是想不顾一切地反抗,但方局长立即道:“高翔,不要妄动,他们全是杀人不眨眼的凶徒。” 那女护士听了,却还十分得意,道:“给你说对了,局长大人,其实,这件事和你们全然无关,只是你们要来管闲事!” 高翔侧着头,看着那两个人,推看手术床,出病房去,心中一点办法也没有。但是,就在手术床将要推出门外之际,却突然发生了意外。 一个人急匆匆地冲进房中来,恰好和那架手术床撞了一个正着。 那一撞的力道极大,令得推床的两个人,一个站不稳,向后跌倒,手术床也退回到病房中来,高翔一声高呻,赶紧身子伏地,向那护士滚了过去,女护士正在放枪,她已在手枪上装上了灭声器,看情形,她本来是准备在手术床,离开病房之后,便杀人灭口的。 高翔滚动得十分快,子弹在他的身边擦过,不等女护士再发第二枪,他已滚到了女护士的脚下,双手抱住了女护士的小腿。用力一扳,那女护士身子倒了下来,第二枪射中了天花板上的灯,灯泡碎裂的声音,远比枪声来得响亮。 那两个倒在地上的人,站起来想逃,可是方局长早已拔枪在手了。 他们两人,高举起手来,不敢再动。 而高翔也已制服了那女护士,将那女护士手中的枪,夺了下来。女护士面无人色地坐在病床上,只是不住地喘气。 一切的经过,还不到一分钟。 在门口,撞倒了手术床,这时正扶着手术床而立的穆秀珍,才一进门,便看到了这样惊心动魄的变化,她不禁莫名其妙! 高翔转过头来,向穆秀珍笑了一下。“多谢你了,冒失小姐。” “怎么一回事?”穆秀珍问。 “我们的表演还精彩历奇。”高翔掠了掠头发。 “快。快去救兰花姐!”穆秀珍不暇去理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,立即提出了她来此的目的。 “什么?”高翔吃了一惊。 “兰花姐找到了黑龙党头子的住所,可是进去了许久还没有出来,我们快去救她。”穆秀珍见高翔和方局长两人。只是瞪看眼望着自己,心中更是焦急异常。 高翔和方局长两人。互望了一眼,方局长叹了一口气,道:“穆小姐,你受刺激太深了,还是在医院中休息一下吧。” “放屁!”穆秀珍大叫:“你们再不去救兰花姐,她可能死在黑龙党徒手下了!” “她不是已经和黑党龙总部同归于尽了么?”高翔怀疑地问。 “没有。傻瓜,她什么事也没有。只不过如今却在危险之中!” “穆小姐,你将事情讲明白一些好不?”方局长皱着双眉。他还以为穆秀珍是因为木兰花之死。而刺激过甚,语无伦次。 穆秀珍是一个性急的人,这时叫她从头到尾,源源本木地将事情讲一遍,是没有这个可能,她急得顿足道:“你们去不去?” “小姐。你也得说明,我们到哪里去啊!” “唉,我不是说过了么?兰花姐没有死,昨晚她和我一齐到了黑龙党头子的住所,却进去了未曾出来,我们要去救她!”穆秀珍总算耐看性子,又将事情以最简单的话讲了一遍。 高翔和方局长两人明白了,方局长立即召来探员,吩咐将女护士和那两个人带到警局去。医院中的医生已经来检查萨都拉被麻醉的程度,正在替他输送氧气,令他快些清醒。 而高翔和方局长、穆秀珍,以最快的速度,冲出了医院。高翔和穆秀珍上了穆秀珍的车,方局长则奔到警车旁边,去发命令,调动警方的精锐,去包围那一幢花园洋房。 二十分钟之后,高翔和穆秀珍,首先到达了那幢花园洋房之外,两人跳下了车子,将身子贴在围墙上,慢慢地向铁门靠近。 他们更极度小心地将头探出去,向内看去。 只见整幢房子内,都是静悄悄地,竟像是一个人也没有。 高翔心中疑惑,道:“是这里么?” “当然是这里。”穆秀珍不服气地回答。 “那怎么没有人啊?” “或者躲起来了,我们冲进去。” “不,等大队人马到了再说。” 警车的呜呜声,已自远而近,迅速地传了过来,不一会,三辆警车,停在围墙之旁,一队穿着避弹衣,戴着避弹盔的警员,冲进了那幢花园的洋房去。 高翔和穆秀珍两人,如临大敌地跟在后面,也冲了进去。 他们一进大厅,便看到在墙上,以红漆写着“再会”两个大字。 “我们来迟了。”高翔颓然。 “可是,兰花姐呢?”穆秀珍焦急地问。 “如果她还没有遇害的话,那么一定是给他们带到别的地方去了。” “是我坏的事!是我弄坏的事情!”穆秀珍捧着自己的头,来回地摇着。她知道,如果不是她以柔道摔倒了那个女人,黑龙党徒是不会知道木兰花还有同伴在外面等着的,只要黑龙党徒不知道的话,那么这时,大队人马杀到“黑龙党徒一定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了。 可是如今,却什么人也没有了! 这时候,方局长也已赶到了,三队搜索队,在屋子上下搜索着,经过了半小时之久,一个人也没有找到,高翔、穆秀珍和方局长三人已满头是汗。 那时,木兰花也不怎么好过,她仍然在“金星”的控制之下。 当穆秀珍摔倒了那个女人,而驾车离去之后,“金星”立即接到了报告,他以手枪指吓着木兰花,将木兰花带到了另一间房间中。在那间房间内,竟然有一架小型的升降机,木兰花和“金星”,下降了二十尺左右,又被枪指着,走了出来。 “金星”面上的神情,极其得意,地下室的布置很豪华,他“请”木兰花在一张椅上坐了下来,面对着一架对角线三十三寸的广角电视机。 木兰花尽量使自己轻松,她面上甚至带看真正的笑容,道:“这个位置,看电视倒真不错。 “是的,”“金星”在她的斜对面坐了下来,“等一会儿,就要请你看电视,保证是最精彩的节目。” “是么?”木兰花一面漫声应着,一面四周打量着,寻求脱身的可能。 这间地下室约莫是二十尺见方,没有窗子,唯一的门,就是那升降机的门。也就是说,要出去的话,只有仍从升降机出去。 这看来是十分简单的事,木兰花所坐的地方,离升降机的门,只不过八九尺距离。 但是,如何能够通过这八九尺的距离,而使“金星”不开枪射击呢?当然首先要将金星击倒,但是又怎样将“金星”击倒呢? 木兰花心中苦笑着,但是她却以十分动听的声音,哼着歌曲。 “我佩服你的镇定。”“金星”冷冷地道中。 “我也佩服你们这个组织的庞大,我不能想像你们的总部内,有着什么样的设备。”木兰花故意发难看“金星”。 “金星”得意地笑了起来,“如果你加入了我们,那你就有机会到总部去勤见“太阳”,那时,你就可以知道总部的伟大了,告诉你,我们是不会失败的,因为“太阳”是世界上最优秀的人!” “我有同感,最优秀的人,”木兰花冷冷地道:“却扣押了一个无辜的小女孩。” “金星”的面色变得难看起来,“哼”地一声,道:“你还在继续顽固么?” “看来是这样,你们将阿敏娜藏在什么地方?”木兰花问。 “金星”笑了起来,道:“这是我们大买卖的本钱,你想我会讲给你听么?” .木兰花作出了一个不屑的神情,道:“你刚才说,我如果不和你们同流合污的话,便要死去,你难道怕我再逃走么?你何以对你自己,这样没有信心?” “你如果再说下去,那我就不给你时间,多作考虑了!”“金星”狠狠地说。 “你其实是色厉俱在,”木兰花毫无顾忌地说着:“你怕你自己终于会失败,而且我一定能够逃出去,要不然,你何以不敢让我见一见阿敏娜?” “金星”的面色越来越难看。他瞪了木兰花片刻,发出了一声冷笑,道:“为了证明你的推断错误,我可以给你看一看这个阿拉伯小女孩。” 木兰花心中感到一点高兴。虽然她还绝没有脱身的把握,但是能够见到阿敏娜的话,那总算是一项重要的进展。 “好啊,她在什么地方?” “你当然不能直接见到她。” “你这是什么意思?” “金星”指了指那具电视机,扬起了他所坐的沙发的扶手,在软胶之下,是一排按钮,他按了其中的一个,电视机发出了轻微的“嗡滃”声,接着,萤光幕便闪动起来。 一分钟之后,已经可以在电视的书面上,看到一间房间,一个头发十分长,长得十分可爱的小女孩,正伏在一张椅上,看着一本画报。 还有一个中年妇女,正在房间中陪着那个小女孩。 “你看到了没有?我们待她可真不错哩!” “我看到了。” “你还有一些别的东西看。”“金星”又按动了另外一个钮掣,电视的画面变了,那是一个大客厅,客厅中全是人。 木兰花立即认出了高翔,方局良和穆秀珍,还有许多警员,正在搜索着。 “金星”笑了起来,道:“你看到了没有?即使搜索的人再多十倍,他们也找不到我所装置的电视摄影机,那是超小型的,没有什么人会猜到在钢琴上的那个锁匙孔,就是电视摄影机的镜头的,是不是?” “不错,你这有线电视摄影、传播的装置,可以说是第一流的了。” 木兰花其实并不能肯定这里的电视传真是有线的,还是无线电波传递的,但是她却特意先说成“有线”的,如果她说错了的话,她知道“金星”一定会纠正她的。但是“金星”却只是得意地笑着。 木兰花知道自己没有说错。她又记得,刚才电视画面上出现阿敏娜的时侯,“金星”是安装在扶手上的第三个掣的。有线电视在电视摄影机和电视接收机之间,一定有线可通,也就是说。如果她能够脱身的话,她一定可以根据那个钮掣上的电线,通向何处,而找到阿敏娜的所在了。虽然她如今还没有想到脱身的方法,但是她感到自己又已有了新的进展,所以她十分高兴,在沙发上坐得更舒服了一些。 电视画面上,搜索队开始撤退。大厅上已不像刚才那样乱了。木兰花看到穆秀珍正在团团乱转。她也看到高翔和方局长两人,正在愁眉不展,三个人像是正在讲着话。可是木兰花听不到他们的讲话声。 “难道没有传声设备么?”她问。 “当然有。你可是想听听他们在讨论些什么,是不是。” “不错。” “那太容易了。” “金星”又按动了一个掣。 首先听到的,是高翔的声音。 “我想到了!”他叫着。 “想到了什么?”穆秀珍立即问。 “来,跟我来。跟我去救木兰花!”他一面说,一面便向大厅外走去。电视摄影机是采用广角钟头的,可以看到他们三个人,一起出了门外。 “金星”怪笑起来。道:“穆小姐,他们到外面去救你去了,而你,则正在地下室中!” “你不要得意,你怎知升降机也掩饰得那么好,不会被人发现!” “哈哈,升降机是在秘窒之中的密室内的,搜索队发现了秘窒。就以为成功了,他们绝想不到秘室之中还有秘室,而秘室的秘室中,还有秘密的升降机装置,这是最普通的心理学,你竟不懂么?” 木兰花忍受着“金星”的挪愉。伸了一个懒腰,站起身来。 她想试试“金星”的戒备,是否已经松懈了。这也是普通的心理学!刚才大队人马冲进来的时候,“金星”的心情一定十分紧张,这时警方的人员已经撤退了,“金星”以为自己已经获胜,当然不会再有刚才那样地警惕了。 果然,木兰花站了起来。“金星”并没有干涉。 木兰花将鞋子丢在地上,重重地擦了一下。她的鞋跟,歪了小牛寸。 “金星”当然是绝对觉察不到这一点的。 木兰花又坐了起来,她的鞋跟中,装着弹性极强的弹簧,当鞋跟被踢向旁转去之际,弹簧可以将一撮铁砂弹出来。劲力不下于鸟枪所发射的。 这时木兰花只消举起脚来,铁砂便会射向“金星”了。 但是,“金星”的手枪,仍然对准着她! 铁砂不能致人于死。枪弹却可以射死人。木兰花必需令“金星”更松懈些。 她装着苦笑了一下。道:“看来,我的确要留意一下你的提议了。” “金星”点头道:“这才是聪明之举,你替补“土星”的位置,和我一.起工作。我们不但可以一起工作,还可以……” 他讲到这里,便以十分淫邪的目光,望定了木兰花。木兰花心中大怒。但是她面上却仍保持着动人的微笑,道:“是么?” “金星”道:“你如果加入了我们,那么你每年,在银行中的存叹数字,可以增加七倍数字以上。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好的了。” “那么,你们,或者说我们,是做什么买卖的呢?” “什么都做。最近我们的大买卖则是——” “金星”才讲到这里,木兰花突然伸手向电视机一指。道:“你看,大厅中这个,是什么人呢?” 电视机其实已经关去了,但是木兰花突然那么一说。“金星”却也不由自主地转过头去,就在他转过头去的时候,木兰花抬起脚来,铁砂暴射而出! 她也趁着铁砂暴射而出之际,一个跟斗,翻到了沙发的背后。 铁砂显然弄坏了“金星”的视线,但是却并没有使他手中的手枪失去。 “砰砰砰”!他连射三枪。 那三枪,射向三个不同的地方,但是却没有射中木兰花。 木兰花屏住了气息,仍躲在沙发后面,她将头伸出去,只见“金星”一只手正拼命地在擦着眼睛,想恢复视线,木兰花在地上慢慢地爬行看,到了一张茶几的前面,举起茶几向天花板上的灯抛去。 “砰”! 在她抛出茶几的时候。又有一粒子弹,呼啸而过,木兰花则已滚在地上了。 她抛出茶几,撞在灯上,地下室中,顿时成了一片黑暗。 木兰花站了起来,贴墙站立。 这时,她要脱身而走。已经是没有什么困难的事了。但是她却要救阿敏娜。不能就此离去。 她记得“金星”手中的枪已经发射过了四次。 木兰花也知道,他那一型的手枪,只能发射七颗子弹。 也就是说,只要再引“金星”发射三次的话,她就可以十分从容地来对付“金星”了。 木兰花伸手摸索着,摸到了一只酒瓶,她将酒瓶向“金星”站立的地方疾抛了过去,立即闪开。 “砰”!一声枪响,酒瓶在半空之中爆裂。“砰”!又一声枪响,木兰花刚才站立的地方,嵌进了一颗子弹。木兰花心中暗忖:照这样的情形来看,“金星”已经恢复视觉了。 当然,在一片黑暗之中,他仍是看不到目标的,但是他已可以看清向他抛来的酒瓶! 刚才开枪时的火光,使木兰花看到,“金星”的身子,是蹲在沙发旁边的。 木兰花再次缓缓地移动,在黑暗中,她移动起来,就像一只猫儿一样,无声无息。 “金星”只有一颗子弹了。 他当然会极其小心,不轻易痕费这一颗子弹,而想用逼颗子弹来结束木兰花的。 木兰花知道,这时他一定用尽目力,在寻找着自己。但是木兰花是不会让他发现的,因为木兰花将长发披在面前,她身上的衣服是黑色的,头发也是黑色的,在黑暗之中,她绝无暴露目标之虞。 她贴墙走着,根据记忆,她觉得自己,已经绕到了“金星”的后面。